油菜花儿黄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石  磊

黄陵的地理风貌可分川和墚，川道桃花开尽的时候，墚上的油菜就开始拔节冒花蕾了。我们这把墚都叫塬。塬上的地面相对平坦了很多，村落与村落之间就是平平展展的庄稼地。看起来很近，可走起来要很长时间。不像川道里，峰回路转，若听不到鸡鸣狗叫声是不知道村落还有多远的。小时侯我家住在川道，常跟着母亲去塬上的外祖母家。外祖母家很远，交通不方便，都是走着去的。走到塬上就觉得两腿就像灌了铅，很沉，但是心情很好。上得塬来，只见眼前豁然一亮，天变大了，蓝了，离自己也近了，似乎伸手可触摸到飘来荡去的白云。川道却不一样，天永远只有鞋底大小，高不可测。塬上的村落如同洒落在墚上的种子，分布匀称，依稀清楚。母亲就会不失时的说快到了，你看，就那，树多的地方就是你的外祖母家。我一看，是快到了。离树多的地方咫尺可及。到了树木繁多的地方的确是个村落，可不是外祖母家。母亲就指着前面树木繁多的地方说在那，你看就到了，你外祖母在家等咱们呢，还等咱们回家吃饭呢。我就问有用菜油炒的菜吗？母亲就会很坦然的说，有。我就会露出羞涩的笑容，偷偷享受菜油炒菜的味道。

菜油是用油菜的种子榨出的，可食用。用它炒菜香气四溢，菜凉了吃起来也很香，而且不会像动物油结成块。所以凉菜都是用菜油调拌的。油菜种籽用途极广泛，可做食用油、机?润滑油、肥皂原料、人造橡皮原料、香油、发腊、膏药材料。榨油后的渣滓称油粕，油粕也是上等的饲料或肥料。油菜作蔬菜营养价值极高，常吃能清洁血液、防止高血压、强健视力、利尿、清热、美化肌肤、防止皮肤病。

每到冬季山野萧条，油菜地里却是绿油油一片。即使一些叶子死掉，干瘪了，农人也会把它拣回来给猪做饲料。春天油菜的幼苗更是翠绿可人。那时农家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，要吃点新鲜的蔬菜可不是个容易的事，家里的坛坛罐罐全是豆子和腌菜。聪明干练的外祖母就用油菜幼株当蔬菜食用，炒煮方法与小白菜近似，口味亦相当。油菜，支撑了那艰难的日子，用它的青绿滋润了如草一样的生命。

最惹人爱怜的油菜是花开的时节，也是桃花飘尽，青果挂枝的时候。墚上经常可以看到村落的周围一片片鲜黄又明艳的油菜花海，迎风浪翻，群蝶穿梭飞舞，景观清丽非凡。此时地里的农人忙忙碌碌，吆喝声不断；斜襟蓝布褂衫的外祖母，用白布带把黑色宽腿的裤角扎的干净利落，一双黑条绒布鞋的脚飞快地穿梭在田陌地垄上，浅蓝色条纹布帕就像一面飘舞在头顶上的旗帜，永远那么神采飞扬；三三两两的顽童也不放过此情此景，追风捕蝶，点缀其间。

后来有个偶然的机会，我们家也移迁止塬上。天天能吃上香喷喷的菜油炒的菜，年年能看上油菜花儿黄，心里美滋滋的。油菜花要黄了，善意老师就让我们自由晨读。清晨骚动的村落，农家袅袅的炊烟，田陌间辛勤劳作的农人，地垄上朗朗读书的少年，都呼吸着这甜甜的香味，享受着舒适、恬淡的田园生活。依着馨香的气息，走进散发香味的源泉，是滴着绿郁郁的、发疯似长的油菜。一天大过一天，提秆、伸枝、扩叶、亮苞、透花，物过一日就刮目相看，让人心旷神怡，兴奋不已。一朵朵，一簇簇，一片片，几万朵甚至几万亿朵的油菜花在春风里昂首怒放，那景色震撼心魄。不管是晴朗还是晦涩阴暗的空气，包括那游走田野的人流，无不陶醉在这片醉人的花香。难怪外祖母常常口头有一句俗语“闻着菜花香，神仙也跳墙；娃娃尝油味，馍馍喷喷香”。油菜花的朴实、纯净，在这一带人的生命历程中留下了多而重的痕迹，对它的爱是本份而内敛的。它乡野气息浓郁，尊贵、富华与它无关。无论是阳光下灼灼，还是细雨中滟滟，它总能恰如其分表现它独特的魅力。与周围的阡陌交通，树木屋舍，蓝天白云构成和谐，展现出朴实、纯净、清丽的田园的美。它把明朗印在耕夫的铁犁上、把轻松飘在牧童的鞭梢、把欢快拈在家犬的脚印、把恬淡洒在篱笆的影子、把淳朴溶入袅袅升起的炊烟，也把这份明快透亮的黄留在了心里。

其实人的生活不缺乏美，也不缺少色彩和鲜花。可唯有这朴实、纯净、清丽的油菜花令人惬意、舒适让人觉的生活明快、轻松、适静、阳光灿烂。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心里有一点点失落。川道的鸡鸣狗叫，鞋底大小的天；还有那弯弯春水，飘零的桃花，浑朴的山野，山山之间的村落--------就像茅草一样在心里漫漫滋长，隐隐做痛，不知不觉多了一份牵挂，一份思念。

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07年4月3日创作于黄陵